抗日烽火中的青春岁月
甘岳雄口述
发布时间:2020年06月09日 作者:陈永升整理 来源:中山归国华侨联合会
人物简介:甘岳雄,秘鲁归侨。1927年8月出生于秘鲁。 1935年回到广东省中山县定居。 1944年加入中山抗日游击队建政工作队, 同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1945年任中山县督导处情报交通站副站长。同年任合水口里乡党支部组织委员。1983年当选为中山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华侨委委员会主任。1990年离休。
一
我祖籍广东中山,1927年8月31日生于南美洲秘鲁利马。出生后,父母按照当地风俗为我洗礼,我的秘鲁名字叫拉蒙甘。
我的父亲因为家庭贫困,借钱随中山乡亲去厄瓜多尔谋生,开始在洗衣店做饭,后来到农场养驴,同时给附近商店做店员,负责送货。几年之后,转到秘鲁经营一家杂货店,生意慢慢好起来,不久在秘鲁一个较高档社区米拉科附近开了一家商店。不料商店遭遇打劫,损失严重,此后父亲生病,需要回国调理,1935年举家回到家乡中山县。
我的父母均是爱国华侨。我父亲常告诫我,“做了亡国奴,就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”。在秘鲁的时候,母亲就参加过鲜花 “义卖”,为祖国革命事业筹款捐物。我受父母影响,从小就坚定了振兴中华民族的思想。
1929年甘岳雄家庭合影(前排怀中幼童为甘岳雄)
在国外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件事是: 1933年我跟随父母及秘鲁华人参加了秘鲁利马的国庆活动。那一年秘鲁国庆前夕,利马筹备举行庆祝大会,当时有不少国家派出巡游花车参加活动。其中当地华人资助了一辆巡游花车参与活动,车上一位中国女郎在巡游过程中不断向两旁参观的群众挥手致意,表达中国人民和秘鲁人民的亲切友谊,共同庆祝秘鲁国庆。晚上华人租了两架飞机在空中表演。我当时在秘鲁的汕打加拿上小学,被当地学校推选为学生代表,参加国庆讲话。我的父亲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事,积极支持我参加这项活动。因为当时我们国家不够强大,在海外的华侨经常被人歧视和欺侮,而当时的国民政府对海外华侨也不理不睬,所以多数华侨在海外抬不起头。他们认为我代表中国侨民演讲,可以鼓舞在海外的华侨。开会那天我演讲完以后,受到当地群众的热烈鼓掌,有些熟悉我们的华人和秘鲁人都赞扬我,向我父母祝贺。
二
1935年,我回到祖国,在中山南朗合水口合里乡读小学。 1940年3月5日,日军藤井兵团动用1万兵力入侵中山,3月 15日全县大部分地区沦陷。日军占领中山后,有一支军队在南朗整整驻扎了两个月,他们驻扎处的路口正是村子与外界交通的必经之地。日军强迫每个路过的人向他们鞠躬、磕头。看哪个不顺眼,就拿皮鞭抽;看中群众挑的东西,堂而皇之地夺走。有一次,还剥光一些年轻妇女的衣服,让她们袒胸露乳地站在路口受辱。日军给百姓吃的苦头越多,百姓心中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也越强烈,拥护和加入抗日游击队的人也越来越多。
中山五桂山山林起伏,丛林密布,正是掩护游击队打击日本鬼子的好地方。1942年4月,中国共产党在五桂山区成立了抗日游击队,游击队的领导人是欧初、罗章有。1943年冬天,随着南番中顺游击指挥部转移到五桂山区后,决定成立负责传递情报和护送人员的交通总站,代号为白鸽队,当时欧初的爱人容海云任总站长,地点就设在我家中。
白鸽队担负着五桂山游击队的情报护送等任务。那时候,家里藏有游击队队员,就犹如藏着一枚炸弹,要冒相当大的危险。但是当时我母亲一口答应,没有丝毫犹豫。
与市领导合影。左起,黄华键,甘岳雄,简庆华,傅嘉志、梁庆添
甘岳雄(左1)与战友合影。1952年摄。
常住我家的有容海云、李子芬等3位女同志。白鸽队的战士生活很艰苦,经常没菜吃,母亲常常将自家种的菜送给她们吃。我家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情报员出入,时间非常不固定。为了方便他们进出,母亲将钥匙放在门口的一块门砖处。由于白鸽队本身的供给有限,一看到有地下交通员饿着肚子送情报来,母亲就张罗着给他们做饭。
当时每晚都有本村男女青年聚集在我家,容海云等为大家讲述中国的革命形势,讲苏联的社会主义,批驳当时出现的右倾投降主义思想。容海云像大姐姐一样对待我,为我讲了许多革命道理,她是除父母外对我影响最大的人。能够结识白鸽队和那么多勇敢的游击队员,我觉得自己很幸运。我当时还在读书,在他们的启发下,就参加了青年妇女抗日夜校。
从抗日夜校开始,我积极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中。其后,我加入了建政工作队,帮助地方建立乡区两级民主政权后,接着,我调入县督导处负责机要文书工作,负责下发中央及上级单位机密文件。1945年任中山县督导处情报交通站副站长,主要任务是传递情报。当时情报交通站下设四个分站。
我在抗日战争期间,最难忘的是伏击日本鬼子,取得反扫荡胜利的那次战斗。1945年5月份前后,日军在中山地区进行多次扫荡。在一次日本鬼子突然袭击的扫荡中,游击队的蚊龙队损失惨重。蚊龙队是当时中山抗日义勇队领导下的分队,共有十多个人,都配有武器。当时日军来得突然,而且形成前后包抄之势,蚊龙队被迫向附近的大塘山转移,然而100多人的日军立即封山,并采用放火烧山的毒计,将蚊龙队队员逼在山上,队员几乎全部丧身火海。
这次损失,无论游击队员还是群众都感到十分悲愤。一个星期后,反击日寇的机会来了。合里乡的民兵常备队接到情报,知道日军又来扫荡,于是在日军的必经之路埋下地雷,并设下伏兵。那次日军的队伍也有百来人,负责引爆地雷的甘子源和余华胜在日军走近的时候拉响了引线,将包括指挥官在内的日军炸死十多人。地雷爆炸后,甘子源和余华胜迅速撤退。剩下的日军正要追击,埋伏在后方的游击队的枪声打响了,群寇无首的日军一下乱了阵脚,这次伏击胜利地粉碎了敌人的扫荡。
1984年邓颖超同志来中山视察,与时任中山市人大副主任兼侨委主任甘岳雄握手。
令我难忘的另一次经历也发生在1945年日军的一次扫荡中。当时我任中山合里乡民兵常备队的政治文化教员。一天凌晨5点钟左右,我接到巡逻兵报告,日军由田心村方向前来进犯。游击队当即敲锣提醒群众疏散,并由队长指挥向白石坑方向撤退。当我们正想冲上白石山时,被早已上山的敌人发现了,他们立即向我们开枪扫射,敌人呼啸的子弹落在身边的水田里,水花溅到我们身上,我们避过敌人的子弹后,队长当即宣布就地疏散,各人自找地方隐蔽,待敌人撤退后,再通知大家集合归队。我和刘金生、李洪3人走到有树林的河边隐蔽。当时下着倾盆大雨,我们全身都湿透了。大约一小时后,雨水暂停,我们正准备走上公路打探消息,向公路张望时,发现日军七八十人的队伍向我们隐蔽的地方走来,我们迅速原地隐蔽好,没想到敌人走到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,"莫非被他们发现了?"日军接下来的举动让我们有些意外。日军在我们不远处点火烤起衣服来,还拔了田里已成熟的花生烤来吃。在那个枪声停下的清晨,带着湿气的花生在火里发出爆裂的"啪啪"声,显得尤其清脆,那清脆的响声至今难忘。过了不久,日军响起了集合号令声,日军领队不知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, 他们才穿起衣服,返回田心村。
1944年8月1日,我光荣地加人了中国共产党,1945年任合水口里乡党支部组织委员,负责与上级分管党务工作的领导联系,传达贯彻中央及上级党委有关方针、政策指示,组织党员过组织生活。1949年初调往石鼓挞乡,以教师名义做掩护,负责地下党的群众工作。下半年调任中山独立团二营五连指导员。新中国成立后,1950~1952年任珠江军分区组织科连级组织干事,1952年下半年调入林业工程二师五团任政治处组织干事,后任徐闻县农垦部组织股长及广东省委农垦部政治处副科级干事,1957年调任佛山地委党校组织科长,1961年下半年调任广东省龙门县办公室主任,1968年任龙门中学支部书记兼革委会主任,1975年调任龙门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兼直属党委书记,其后任龙门县政府办公室主任,1981年下半年调任中山县办公室主任,1983年当选为中山市人大副主任兼华侨委委员会主任, 1990年离休。
作者为中国华侨华人历史研究所研究人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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