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完的「缘份」
发布时间:2015年06月12日 作者:林德基 来源:中山归国华侨联合会
林德基,在缅甸仰光出生,在台湾宜兰定居,台湾政大新闻系毕业,在《中央日报》任地方记者 27年,1996年退休。出版:《伊江书情》2010年8月、《再见兰心书店》2011年12月、《Min-ga-lar-bar伊江》2014年12月等。
未完的「缘份」
1962年我初中毕业,开始尝试向仰光的华文报刊投稿,同年10月16日第一篇稿刊登出来后,至1965年10月我离开缅甸的三年时间内,陆续有二、三十篇习作见报。现在翻阅年少时的习作,真为当年自己的「空腹高心」惭愧。
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,不知那来的勇气,更不知自己的文笔幼稚嫩拙,当年《自由日报》的「少年与儿童」、「学生园地」、「青年文艺」、「缅属通讯」等副刊版面,先后刊登了我以「吴明适」、「林白」为笔名的习作,《人民报》也刊登了我的两篇短文(回台湾后,才知道台湾有作家「林白」,大陆好像也有一位作家「林白」)。当年没看过几本书,肚子里没有多少辞句,却在编辑先生的支持鼓励下,竟也写了所谓的「散文」「新诗」「`小说」….等让自己现在看了汗颜的「作品」。
我真不知道要感谢当年华文报纸编辑先生的纵容?还是应埋怨他们审稿不严谨?让我留下一些不成熟的「作品」,当年还真有「海阔天空」的「写作之梦」。如今,半世纪了,生锈的笔换成生疏的计算机键盘,虽然还在敲敲打打一些短篇文章,仅是为了消磨退休生活时间,偶然捡拾写作旧梦,鞭策自己不要「停滞不前」。
记得1965年6月14日、6月21日,仰光《自由日报》副刊分两期刊登我写的一篇<缘份>,它是我在仰光《自由日报》刊登的最后一篇习作。文章没有刊完,在我的剪贴簿里,只有「未完」待续的剪贴,没有完稿的剪报。如果记忆没错,是当时《自由日报》遭缅甸政府关闭不能再发行,这篇习作也被「腰斩」了,它成为我未完的「缘份」。
1965年6月仰光《自由日报》刊出的「缘份」,我不知道能否算是「微型小说」?当年缅甸改朝换代,外侨在缅甸待不下去了,华侨各自回去各人挚爱的祖国,相爱的伴侣、童年的玩伴为了追寻理想各奔东西,当年离开缅甸国境后想再踏入机会渺茫,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可以写的,于是我写了<缘份>。现在翻阅旧剪贴,真为当年幼稚嫩拙的书写脸红,但,为了纪念我五十年前的「写作生涯」,我将它复制留念了。
1965年6月6月14日仰光《自由日报》刊出的<缘份>:
水,纯洁又清凉,能洗涤一切龌龊,能清除一切污秽。
在缅甸,有一个以水为娱乐节目的节日,那就是缅甸泼水节。到了这一个节日里,佛国的人们都会相互泼水狂欢,当一桶桶水淋湿年轻的男女时,爱神的脚步也会悄悄靠近了。
是四月天,在仰光华区的一条街道上,摩妮正和一群少女向往来的路人泼水,我每天早晨去上课时,常会遇到摩妮穿着一条红色的「特敏」裙子去上工。她个子不高,肌肤略黑,一头长发已留到腰际了。此刻,她健美丰满的身材被水淋湿后更吸引路人的眼光,我靠近她,耳边传来她的笑声:
「阿哥基,你好」,她将水杯的水倒在在我身上,她身旁的女孩们也快速将我围住,水枪、水杯、水桶出手,水花四射,我在水中,水在我身子里,不知过了多久,听到摩妮娇柔地说:「阿哥基服了吧,来来,阿哥基,到屋内吃一些点心吧」。
我睁开眼睛看到摩妮身后的楼房,有许多人进进出出,这是缅甸人「布施」的习俗,进入屋内,但见鱼汤面、椰子面、凉面和椰子糕等食物应有尽有,大家席地而坐,摩妮端来一碗面,「吃吧」摩妮说。
她坐在我身边陪我。
我很快将鱼汤面吃完,摩妮又端来一杯桔子水和一盘椰子糕,她突然问我:
「阿哥基,你从不穿笼基(纱笼)吗?」
「我在家里穿。」
「我常看你穿这条卡其裤呢」!
摩妮的话让我高兴,我们常在路上相遇,她似乎注意到我,我想,泼水节过后,我在路上可以大方和她打招呼了。
摩妮接着问了我的名字:
「姓林」,我也问了她的名字
「摩妮,我也姓林呢,我爸爸是中国人」,摩妮让我知道她是中缅混血儿,华人都相信,混血儿多聪明美丽。
「名字和人一样美」我说:「祝福妳,漂亮的仙女」。
摩妮笑得很灿烂:「也祝你新年快乐」。
「谢谢,一碗面、一杯桔子水.两块椰子糕,我会永远记住」,我告别摩妮。当我走进街道时,水又飞来了。
回到家里,我突然有奇怪的感觉,彷佛有人跟着我回来,是摩妮的影子。我坐下,好像听到她的笑声,我躺下,有模糊的笑容浮现在眼前…(未完)..
(1965年6月21日仰光《自由日报》刊出的「缘份」):
泼水节和新年假期结束后,我在路上突然见不到摩妮,打听后,才知道她家已搬离唐人区。
就在新的一年来临后不久,军人执政了,钞票换了新钞,学校、店铺被军人政府国有化了,许许多多的华人没有笑容。我修完高中最后学程,同班同学在师长的鼓励下有了方向,摩妮也已移出我心房。
很快地,四月的泼水节又来了,唐人区冷清不少,我沿着广东大街往市政中心的白塔公园走去,在白塔下沉思,心情沉重。
「怎么啦,阿哥基」,摩妮突然出现在我身后,她肩上挂着书袋,依旧长发飘飘,脸上闪过一丝笑容。
「妳搬家啦,摩妮」,我惊喜的喊叫。
「是的,我结婚了」,她眼帘下有淡淡的哀怨:「也分了,我跟谁好像都没有缘份….」
「告诉我原因」。
「嗯,也没有什么,我的丈夫是中国人,结婚没多久,这里变了,他认为缅甸不能住了,前天回中国去」。
「妳不跟随他走才分开?」(未完)
<缘份>在仰光的《自由日报》未能完全刊登。那年六月过后不久,《自由日报》被政府下令停刊了,我忘了当时我是如何写「<缘份>的结局。那年,我选择回台湾,摩妮仍然留在缅甸…….。
对于写作,不知自己可也有未完的「缘份」……。